有些事情时间长了，记不清了；有些事情，时间却怎么也抹不去记忆。我这里跟你们讲讲1957年，我亲耳聆听毛主席在济南珍珠泉做报告的故事。

1957年3月，我当时在济南机器制造学校担任党委书记。这个时期，党内、国内形势发生了很多新的变化，做思想政治工作的同志有许多问题把握不准。又赶上学校评级、调资，有些党员干部因不满意而闹腾、发牢骚，有的痛哭，有的甚至以绝食威胁……大家都在寻找解决问题的出路和办法，这时候接到通知，说中央领导要在珍珠泉礼堂为山东省省级机关处以上党员干部做报告，通知并没有说是哪位中央领导做报告。

3月18日，我们按时来到珍珠泉礼堂，发现前面的好多座位还空着，会议组织者把我安排在了第一排，等候着聆听中央领导的报告。

报告安排在晚上。大家万万没有想到做报告的竟然是我们伟大的领袖毛主席！大约晚上7点，蓦然，几位领导缓步向主席台走来。

——是毛主席来了！人们睁大眼睛，啊，是毛主席！那魁伟的身影、熟悉的面庞……毛主席身着银灰色的中山装，频频向全场挥手致意，健步走上讲台。大家震惊了，沸腾了！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时任中共山东省委第一书记舒同心情十分激动地说：“下面请毛主席给我们做重要报告，大家欢迎！”话音未落，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毛主席擦着火柴，点燃一根香烟，开始了深入浅出、谈笑风生又语重心长的讲话。

他针对机关干部评级中出现的一些思想问题，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谈起，1956年下半年以来，我们党内、社会上，批评共产党的人士多了，而党外人士比过去敢于讲话了，敢于讲我们党的缺点了。讲到这里，毛主席慈祥、睿智的目光环视全场，发现大家在做记录，于是微笑着说，同志们最好不要记录，记录就妨碍听，我倒不是要守什么秘密，我跟你们交换意见，你们记录，人就忙，不记可以听得舒服些嘛！

毛主席分析了全国的形势，操着他那浓重的湖南口音讲，我们工作中有错误，无论肃反、土改、合作社、社会主义改造这些工作中间，我们有主观主义的错误，这些引起思想上一些混乱。

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这样一个问题被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不是那个大规模的阶级斗争。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长期共存，互相监督”这样的口号只有我们讲。共产党应当是最不怕批评的，我们是批不倒的、风吹不倒的，12级台风我们都不怕。12级台风可以把一个大礼堂吹去，可以把这样大的树吹走。讲到这里，毛主席伸直胳膊双手往前一抱，比喻大树直径很大。大家被毛主席的手势吸引住了，随即全场发出一片笑声。

要经过整风，把我们党艰苦奋斗的传统好好发扬起来。

接着毛主席话锋一转，针对当时干部存在的问题，提出了解决的办法。他说，我们党现在准备开展一次整风运动。整风是用批评和自我批评解决党内矛盾的一种方法，也是解决党同人民之间矛盾的一种方法。这次整风，就是整顿“三风”，即整顿官僚主义、宗派主义和主观主义。要经过整风，把我们党艰苦奋斗的传统好好发扬起来。因为革命胜利了，有一部分同志，革命意志有些衰退，革命热情有些不足，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少了，过去跟敌人打仗的那种拼命精神少了，而闹地位、闹名誉，讲究吃、讲究穿，比薪水高低，争名夺利，这些东西多起来了。

毛主席意味深长地批评了存在的一些问题，对在座的省直机关干部指出，听说评级的时候，有些人闹得不像样子，痛哭流涕。人不是长着两只眼睛吗？两只眼睛里面有水，叫眼泪。评级评得跟他不对头的时候，就双泪长流。讲到这里，毛主席用双手比画着形容双泪长流，全场发出一阵笑声，会场的气氛更加活跃起来。

毛主席接着说，在打倒蒋介石的时候，抗美援朝的时候，土地改革的时候，镇压反革命的时候，他一滴眼泪也不出，搞社会主义他一滴眼泪也不出，一触动到他个人的利益，就双泪长流……听说还有三天不吃饭的事情。我说，三天不吃饭，没有什么要紧，一个星期不吃饭就有点危险了。总而言之，争名誉，争地位，比较薪水，比较吃穿，比较享受，这么一种思想出来了。为个人的利益而绝食，而流泪，这也算是一种人民内部的矛盾。有一出戏，叫《林冲夜奔》，唱词里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我们现在有些同志，他们也是男儿（也许还有女儿），他们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评级时。这个风也要整一下吧。有泪不轻弹是对的，伤心处是什么？就是工人阶级、广大劳动人民危急存亡的时候，那个时候可以弹几滴眼泪。至于你那个什么级，就是评得不对，你也要吞下去，眼泪不要往外头流，要往里头流。世界上是有许多不公道的事情，那个级可能评得不对，那也无须闹，无关大局。

毛主席又点着一支烟，抽了几口，语重心长地说，共产党就是要奋斗，就是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不要半心半意或者“三分之二的心三分之二的意”为人民服务。革命意志衰退的人，要经过整风重新振作起来。要和风细雨，是毛毛细雨下个不停，微微风吹个不停，我们来吹他三年，把官僚主义、宗派主义、主观主义吹掉，从团结出发，经过适当的批评，达到新的团结，搞建设，与自然界做斗争，把中国兴盛起来。讲到这里，他大手往空中一挥，充满了信心和力量。他那洪钟般的嗓音特别高，也拉得很长。

我一生听过的报告无数，毛主席的这次报告充满哲理，使我最受教育。60多年过去了，当年的讲话依然闪耀着时代的光辉，像警钟，使我们永远牢记为人民服务的本色；像雨露，滋润着心田，使我们永葆艰苦奋斗的革命精神。